第072章 怖怖動物園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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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怖怖動物園20
誰也沒想到, 這普普通通的一夜，竟然終結掉了動物園漫長又煎熬的長夜。
各種各樣動物叫聲響徹天際的時候，園長和絕大多數的保安們早已沈陷在夢境中。
他們做著各式各樣的美夢, 當聽到動物叫聲時，只在床上翻了個滾，不耐煩地想：
……這又是第幾次了, 這些人就不能老實點？
供她們吃, 又供她們喝, 他們對她們這麽好，只想讓她們像動物一樣聽話而已。她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認命，有這麽難嗎？！
保安嘟囔著在床上又翻了個身, 恰好對上了房門的方向。
今夜月明星稀，明亮到幾乎灼目的月光盡數透過窗欞照射進來, 落在地板上, 明晃晃的一片白。
保安似乎看到了有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門前。
月光自微闔的門縫中鉆出，半明半暗間，保安只能看到那人一頭像是月光般的銀白頭發。
……奇怪, 他們有人是白頭發嗎？
睡得腦子幾近廢掉的保安沒想太多, 隨口便道：“你們從猴山回來了啊？那邊怎麽回事, 叫成那樣，不會是……”
保安嘿嘿笑了起來。他緊閉著眼, 一邊吧唧著嘴, 一邊猥瑣地道：“都輕點吧，要是再把動物弄壞了, 缺個胳膊斷條腿的, 就只能把她們扔去當魚了。不光園長要生氣，兄弟們也得遭罪啊！”
此話一出, 屋裏各處頓時都響起了一陣陣意味不明的笑聲。
笑聲宛如某種惡心的黏液一般在房間裏迅速擴散，已經蘇醒的保安們開始大肆談論著猴山的那些動物，甚至話題逐漸蔓延到了其餘的動物園區中。
“要我說，園長也太摳門了些……每個月才能輪上那麽一次機會，還只能讓我們去猴山，放著那麽多別的動物幹養著不讓碰，實在是無法理解。”
旁邊有保安接話道：“知足吧，園長要不是為了懲罰猴山那些個刺頭，連這種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們。”
“畢竟在他眼裏，最重要的還是那位大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為那位大人服務的，其餘的都要靠邊站。”
靠門的保安撇了撇嘴，道：“除了園長，誰去過水族館？誰知道裏面那位大人長什麽模樣？別不是園長他老人家自己編出來的吧。”
笑聲頓時響徹了整個房間，哄堂大笑中，保安們紛紛道：“好啊，你這話有本事對園長說啊，你看他怎麽收拾你。”
“別別別哥，開個玩笑，我最信奉的那位大人了，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帶給我們的，我怎麽可能會說他壞話呢？！”
那個說錯話的保安陪著笑的時候，有保安註意到了門外的那道始終一動不動的身影，高聲道：“……你站在那裏幹什麽啊？還不快進來，把門關上。”
回答他的是，轟然撞擊在墻壁上的門，以及一道凜冽的寒光。
寒光宛如月下的飛劍一般，在小小的房間中穿梭著幾個來回，便讓地上的那灘明亮月光染上了點點猩紅。
驚恐的尖叫聲、嘶吼聲接二連三地響起，混雜在越發響亮的鎖鏈碰撞聲中，共同演奏出了一曲絕命歌。
不知何時，聲音逐漸低微，房間內再度恢覆了一片死寂。
厲飛雪面無表情地提著鎖鏈自房間中走出，透過敞開的大門，依稀可見橫七扭八的一地屍體。
她的臉上身上都被濺到了些許鮮紅的血跡，她卻恍若未聞，提著鎖鏈朝前走去。
鎖鏈的末端在地上滑出了刺耳的聲音，很快，她又打開了下一扇門，聽到了裏面男人不耐煩的質問聲：
“……你是誰？幹什麽？”
回答他的，唯有冰冷的鎖鏈。
這一層住的都是保安，有十間房間。
厲飛雪一扇接著一扇的門開了過去，沒有錯過任何一間房。
而在她的身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屍體似乎也在寂靜中發生著某種奇特又詭異的變化。
那些慘死的屍首們似乎在微微地顫動著，零落各處的肢體也在努力地向著一處匯聚，似是想要將自己再次拼湊起來。
等厲飛雪解決完最後一扇門內的保安後，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她抿了抿沒什麽血色的唇，又再度揚起了手中的鎖鏈。
這些保安並不是活人，準確來說，跟那些動物殘魂一樣，他們早已死去多時，完全是靠水族館中的那樣存在才能繼續待在這個特殊的領域。
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園長。
只要水族館的那樣存在還在，大象館的石頭還在，保安們就會一遍又一遍地覆活。厲飛雪知道她無法徹底殺掉這些保安，只能讓他們重覆這個死亡的過程，甚至死的次數過多後，他們覆活的速度也會越來越快。
等到了那個時候，厲飛雪自知是殺不過來的。
但是——
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鎖鏈飛舞的每一下，都帶來了陣陣鮮血，厲飛雪抽空看了一眼窗外。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潔，希望她們那邊一切順利吧。
……
動物園中發生了如此大的混亂，處於動物園最角落，也是最能看到所有最重要地方的園長辦公室自然立馬亮起了燈光。
園長陰沈著臉站在了窗前，他依次看向遠處動物園區的方向，臉色陰沈的幾欲滴水，整個人身上也逐漸層層蕩出了恐怖的氣勢。
“這些人……怎麽敢？”
“幫動物逃離，真是好手段啊！”園長蒼老的臉扭曲成一團，道，“竟然還真有人能拿到鑰匙！”
“膽敢驚擾到吾神……”
園長身形晃動，下一瞬，他拄著拐杖的身影出現在了園長辦公室外。他一邊撥通了對講機，一邊向著動物園大門的方向趕去。
拿到困住那些動物的鑰匙又能怎樣？想離開這裏，先過他這一關。
園長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樹影中穿梭，眨眼功夫便一連穿過了實驗樓，兩棲爬行動物館……等等地方最終站在了宿舍樓下。
手中的對講機始終未曾撥通，園長動了動鼻尖，擡頭看向了三樓的方向。
有熟悉的腥甜味順著窗沿飄了出來，隔了這麽遠，都稀釋不了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園長瞇了瞇眼，看來……是有人在這裏展開了一場屠殺，而對象，正是他的那些蠢笨如豬的手下。
拐杖重重地擊打在地面上，濺起了層層灰塵。園長拄著拐杖朝樓內走去。
雖然他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收下了這些人，但是……也絕不允許有人肆意地傷害他們。
等園長趕到三樓的時候，入目便是鋪天蓋地的血色。
各種各樣的殘屍滾落一地，這裏已經徹底淪為了人間地獄。
園長表情陰冷，用拐杖將每一扇門都踹開了。但除了屍體之外，他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整棟樓中，除了屍體發出的細微動靜後，再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造成這一切的兇手，早已跑了。
園長的表情越發難看，他用力地踹了一下離他最近的屍體，得到了一道淒慘的尖叫聲。
無頭屍體雙手摸索著爬了起來，到處尋找著頭顱。而他的頭顱也正在他的一米外，不停地發出了拼命的慘叫：
“……園長救我啊，園長！有人殺了我們，有人一直殺我們！”
“那女人簡直就是惡魔！”
越來越多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一片血與淚的控訴聲中，園長的身形越發模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膨脹。
聲音越來越小，在無數道屍體驚恐的目光下，天花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碎石簌簌而落，園長變成了一道足有三米高兩米寬的龐大怪物。
園長變成的怪物並不像任何一種動物，更像是……無數種動物的組合體。
他的身上圍繞著一圈濃厚的黑氣，而黑氣中隱約可見一張張痛苦掙紮著的人臉。
無數張人臉被禁錮在了怪物的身上，只能發出無力的嘶嚎聲。
怪物揮舞著無數條手臂與腿，頭顱們盯緊了地面上的屍體們，發出了尖利刺耳的聲音：“現在立刻去大門，把所有逃出來的動物都捉回來！”
“那些幫助他們逃離的人，把她們全都變成動物，一個不留！”
濃厚的黑氣飄浮了出去，將地面上的屍體籠罩。再度收回時，屍體們已變成了面目呆滯的保安們。他們齊齊地發出了一聲“好”，便轉身朝著動物園大門的方向去了。
怪物幾個跳躍，也自這棟樓飛了出去，只留下了一道陰冷的聲音：
“這座動物園是絕對不會被毀掉的，在吾神光輝的照耀下，這裏只會有越來越多的動物。”
“而你們，終將成為吾神的飼料。”
……
“……你、你是誰？”
一頭銀白長發早已變得黏膩血紅的厲飛雪猛地後退幾步，不自在地看向了面前的紅衣女人。
紅衣女人，也就是聞曦，她松開了握著厲飛雪手腕的手，道：“你不能再在那繼續待下去了。我感覺到了，園長馬上就要來了。”
厲飛雪垂眸，低聲道了聲謝，猶豫著又問道：“你是？”
聞曦道：“我是誰不重要，我是松子派過來的。哦對，就是聞松月。”
“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聞曦語速飛快，道，“松子先前讓我把負責的動物園區上的鎖都解開之後，便來這裏看能不能處理掉一部分保安，幫她們減輕一些負擔，沒想到……你已經先做了。”
厲飛雪輕聲道：“但我殺了他們也沒用，他們會一次又一次的覆活。”
“而且你們跟我不一樣，我殺他們沒什麽影響，但你們殺他們的過程中，可能會造成精神值的下降，進而引發混亂。”
“面對園長的話，這樣的情況會更嚴重。”
“怎麽會這樣？！”聞曦一驚，道，“那就只能盡量拖延時間了，松子那邊還在想辦法解決大象館的石頭。那塊石頭解決不了的話，我們恐怕也打不過園長。”
“而且，我馬上就要消失了……”
厲飛雪看了聞曦一眼，又迅速地挪開了目光，道：“對付園長……我幫不了你們，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雖然他也很想這裏的一切都被毀滅，但是……園長的身上有著吾神的印記，甚至比她在組織中的地位還高。以她現在的身份，不僅無法對付園長，還極有可能會反過來受到他的控制。
而且……棒球帽畢竟是她的親弟弟，她暫時不想跟他為敵。
聞曦似懂非懂地點頭，認真地道：“沒關系，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接下來就先照顧好自己吧。”聞曦對她笑著道，“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說完，聞曦便想轉身離開，想趕緊把這裏的消息告訴姜煙她們，沒想到卻突然被厲飛雪叫住了。
“……等等！”
聞曦回頭，看到了一臉糾結的厲飛雪，道：“怎麽了？你還有什麽事嗎？”
厲飛雪雙手緊攥成拳又松開，如此反覆後，她終於開口，道：“大象館的那塊石頭是最重要的，是鏈接這裏跟祂的基石。而水族館裏的存在……只是吾神的一道投影。”
“只要毀掉那塊石頭，就能斬斷吾神對這裏的鏈接。”
厲飛雪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聞松月真的能做到毀掉那塊石頭。那麽——所有被禁錮的一切都會被釋放，園長的力量來源也會被一起毀掉。你們只需要堅持到石頭被毀，就一定能打倒他拿到鑰匙。”
“等到了那個時候——”
厲飛雪低聲道：“這裏應該也能被徹底摧毀了。”
聞曦精神一震，立馬道：“謝謝你！我這就去跟她們說。”
厲飛雪目送著那道紅衣身影消失在她的視野中，沈沈地吐出了一口氣，幾不可聞的呢喃聲飄落在夜風中。
“但是……哪有那麽容易呢？”
“那塊石頭會讓人發瘋的。”
厲飛雪表情凝重，眺望著大象館的方向。
雖然她不知道聞松月是如何從水族館拿到那些鑰匙的，但以她對吾神的了解……聞松月現在的狀態應當已經差到了極點。
目視神明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更何況是從神明的眼皮子底下犯下偷竊的罪行。
聞松月……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掛在了她的身上。
她能否毀掉最關鍵的那塊石頭，也意味著，這座動物園能否等到屬於它的日出。
……
聞曦趕在十五分鐘結束前跑到了動物園的大門處，跟莫蘋說了從厲飛雪那得到的消息。
聽了之後，莫蘋面上唯有震驚。
現在除了猴山和大象館之外，所有的動物都被放了出來，都在朝著動物園大門的方向趕來。
按照計劃，聞曦只負責用鑰匙打開大門，更多的時間放在了解決那些保安上。而趙向夢和她媽媽則是負責打開門之後幫助動物們出來，或者帶著不方便趕路的動物，就比如金魚長廊中的各種魚類，幫她們盡快趕到大門的位置。
現在保安那裏有厲飛雪來解決了，聞曦傳遞完消息之後便立馬匆匆離去，準備跟趙向夢和她媽媽一起運輸動物。
必須要趕在園長和那些保安來到這裏之前，讓所有人都先成功會合。
莫蘋一邊將已經趕到的動物分類，按照她們各自的能力以及手握武器的不同排成了不同的組合，一邊憂心忡忡地對身邊的花豹道：“……怎麽辦啊小姜，你說那個石頭那麽可怕。小聞她真的可以把它毀掉嗎？”
“先前有個孩子還告訴我……說小聞的狀態不太好，讓我多照看一下。”
花豹一直在幫忙組隊，聞言，她仰頭嚎叫的動作猛然一僵，又迅速地叫了幾聲，催促站錯的動物趕緊歸位。
莫蘋卻聽出了她的意思：“……莫姨，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是啊，她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開弓沒有回頭箭。莫蘋悵然地想。
姜煙、駱青竹和雲蘿都已經變成了動物，精神只僅剩十，也可能不到十。
經過了這麽一個晚上，莫蘋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值也在飛速下降……肯定沒有四十了，她已經能輕易地跟大多數動物對話了。
她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也絕不可能在此時回頭，任憑這座動物園繼續困著這些無辜的人。
事已至此——
“我相信她。”花豹重覆道，“我相信她可以做到。”
“她一定可以的。”
莫蘋看到了花豹微微發顫的身體，她張了張嘴，千言萬語都化為了一句話：
“我也相信她。”
漆黑的蟒蛇滑動了過來，輕輕地蹭了蹭莫蘋的小腿。
灰鷹落在了莫蘋的肩膀上，發出了聲聲鳴聲。
莫蘋笑著對她們道：“知道了，你們也都相信小聞。”
“她們都相信她，她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姜煙和莫蘋在後方組織著動物排序的時候，駱青竹和雲蘿也沒閑著，在前方招呼著動物們朝這個方向趕來。
各種各樣的叫聲響徹在這方天地間，幾乎要掀翻這無盡的黑夜。
泠泠的月光下，除了猴山、大象館以外的所有動物都成功匯合在了這方破舊卻又堅固的大門前。
她們被分成了無數隊。
有負責空中出擊的鳥組，翅膀上綁著各種各樣自制的箭筒，只需要揮動翅膀，便能將塗著毒液的箭羽飛射而出。
有負責充當前鋒的猛獸組，老虎獅子豹子狼……她們早已磨好了自己的利爪，寒光淩淩的牙齒閃爍在月光下，身形下俯，蓄勢待發，喉間也發出了一陣陣威脅般的低吼聲。
還有負責充當保護的盾牌組、負責見縫插針，擾亂敵人的機動組……每一只動物都努力地發揮著自己的能力，為即將到來的大戰，時刻準備著。
終於——
她們看到了遠方逐漸靠近的人影。
最前端拄著拐杖的蒼老人影後，是無數個手持電棒的保安，再往後……便是一臉麻木，拿著各式各樣鍋碗瓢盆的蒼老女人們。
動物殘魂們在她們耳邊發出了嘻嘻的笑聲：“……她們來抓你們了，都來了！你們逃不掉的！”
“放棄掙紮吧！就留在這裏當動物，永遠、永遠、永遠當一只動物吧！”
“當動物有什麽不好的？你們已經是動物了，就認命吧。”
莫蘋又再次聽到了女兒的聲音。
女兒在哭著喊媽媽，說自己有多麽的痛苦，有多麽的想家。而現在，她只想讓媽媽跟她走，帶她一起離開這裏。
莫蘋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眼眸中僅剩下堅定。
隨著她重重的一揮手，無聲的戰鬥號角聲響起，無數動物傾巢而出，憤怒地朝遠方的人撲了過去。
“……孩子們，沖！”
……
同一時刻，大象館內。
聞松月並不知道距離她幾個園區以外的動物園大門前已經開啟了最終的大戰，現在的她，滿心都只有面前的這塊石頭。
這塊縈繞著黑紫霧氣，被雕成了一個不知名存在的石頭。
石頭被雕成了一個人形，卻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
準確點說，石像連基本的五官都沒有，有的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形，和那些粘稠的，幾乎要化成液體滴落在地的黑紫霧氣。
聞松月在看到石頭的一瞬間，只看到了無數的黑氣。
在她的眼中，石頭沒有任何的形狀，只有一股又一股黑紫霧氣滿懷著無盡的惡意朝她撲了過來，目標明確地包裹著她。它們試圖鉆進她的七竅、四肢五骸、好將她徹底變為黑紫霧氣的寄生體。
而聞松月也早已感覺不到惡心了，疼痛……無邊的疼痛是她此刻的唯一感受。
此時的她雙眸緊閉，鮮血止不住地從她的眼角滑落，就像是兩汪小噴泉，拼命地朝外滋滋冒血，而她身體的其餘部位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聞松月就像是一個破敗的、被摔了無數次玩偶一般，每一寸皮膚上都出現了道道裂痕，有的深，有的淺，無一例外地都在朝外滲著血
一開始看到自己變成這樣的時候，聞松月還有閑心去想她哪來這麽多血，但現在——
她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只知道機械的揮舞著手中的索命之刃，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面前的石頭。
大象們早就遠遠地躲在了場館的最邊緣，根本不敢靠近。無數黑氣籠罩著聞松月，用力地撕扯著她，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著她的瀆神行為。
聞松月聽到了很多聲音，也看到了很多畫面。
她看到了媽媽，柳阿姨，黎阿姨……也看到了米秋、姜煙、駱青竹、雲蘿……還有莫蘋、厲飛雪。
不僅如此，她還看到了許多曾經死去的人。
黑衣男、小鄭、灰衣男……甚至連副本裏死去的鬼怪都出現了。他們包圍著她，伸出手拉扯著她，怨恨又惡毒地擋在她面前。
無數張人臉在聞松月的面前浮動著，紛紛張開口同她說著話，笑著，哭著，罵著……聞松月知道自己已經瘋了，徹底的瘋了。
現在的她，完全分不清現實與幻境了，甚至有的時候一個晃神，她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飄浮了起來，正在冷漠地看著底下的那個她一下下地如以卵擊石般做著無謂的舉動。
有的時候，她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成了無數塊。她像是沒有形狀的霧氣，向著各處漂浮而去，又被她的意識勉勉強強地凝聚成團。
她已經瘋了。
就在這時，聞松月猛然睜開了眼，那雙被鮮血浸泡的雙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了一道滾滾而來的黑紫霧氣——
這股龐大的黑紫霧氣比大象館的黑紫霧氣的顏色要深沈數倍，惡意與壓迫感也是呈指數性增長。
祂是從水族館方向而來的，祂感知到了這裏的一切，準備親自對褻瀆神明者降下神罰。
聞松月又緊緊地閉上了眼，手在口袋中摸索著，終於摸到了一塊冰冷的鏡面。
……無所謂，那就瘋得更徹底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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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想到, 這普普通通的一夜，竟然終結掉了動物園漫長又煎熬的長夜。
各種各樣動物叫聲響徹天際的時候，園長和絕大多數的保安們早已沈陷在夢境中。
他們做著各式各樣的美夢, 當聽到動物叫聲時，只在床上翻了個滾，不耐煩地想：
……這又是第幾次了, 這些人就不能老實點？
供她們吃, 又供她們喝, 他們對她們這麽好，只想讓她們像動物一樣聽話而已。她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認命，有這麽難嗎？！
保安嘟囔著在床上又翻了個身, 恰好對上了房門的方向。
今夜月明星稀，明亮到幾乎灼目的月光盡數透過窗欞照射進來, 落在地板上, 明晃晃的一片白。
保安似乎看到了有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門前。
月光自微闔的門縫中鉆出，半明半暗間，保安只能看到那人一頭像是月光般的銀白頭發。
……奇怪, 他們有人是白頭發嗎？
睡得腦子幾近廢掉的保安沒想太多, 隨口便道：“你們從猴山回來了啊？那邊怎麽回事, 叫成那樣，不會是……”
保安嘿嘿笑了起來。他緊閉著眼, 一邊吧唧著嘴, 一邊猥瑣地道：“都輕點吧，要是再把動物弄壞了, 缺個胳膊斷條腿的, 就只能把她們扔去當魚了。不光園長要生氣，兄弟們也得遭罪啊！”
此話一出, 屋裏各處頓時都響起了一陣陣意味不明的笑聲。
笑聲宛如某種惡心的黏液一般在房間裏迅速擴散，已經蘇醒的保安們開始大肆談論著猴山的那些動物，甚至話題逐漸蔓延到了其餘的動物園區中。
“要我說，園長也太摳門了些……每個月才能輪上那麽一次機會，還只能讓我們去猴山，放著那麽多別的動物幹養著不讓碰，實在是無法理解。”
旁邊有保安接話道：“知足吧，園長要不是為了懲罰猴山那些個刺頭，連這種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們。”
“畢竟在他眼裏，最重要的還是那位大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為那位大人服務的，其餘的都要靠邊站。”
靠門的保安撇了撇嘴，道：“除了園長，誰去過水族館？誰知道裏面那位大人長什麽模樣？別不是園長他老人家自己編出來的吧。”
笑聲頓時響徹了整個房間，哄堂大笑中，保安們紛紛道：“好啊，你這話有本事對園長說啊，你看他怎麽收拾你。”
“別別別哥，開個玩笑，我最信奉的那位大人了，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帶給我們的，我怎麽可能會說他壞話呢？！”
那個說錯話的保安陪著笑的時候，有保安註意到了門外的那道始終一動不動的身影，高聲道：“……你站在那裏幹什麽啊？還不快進來，把門關上。”
回答他的是，轟然撞擊在墻壁上的門，以及一道凜冽的寒光。
寒光宛如月下的飛劍一般，在小小的房間中穿梭著幾個來回，便讓地上的那灘明亮月光染上了點點猩紅。
驚恐的尖叫聲、嘶吼聲接二連三地響起，混雜在越發響亮的鎖鏈碰撞聲中，共同演奏出了一曲絕命歌。
不知何時，聲音逐漸低微，房間內再度恢覆了一片死寂。
厲飛雪面無表情地提著鎖鏈自房間中走出，透過敞開的大門，依稀可見橫七扭八的一地屍體。
她的臉上身上都被濺到了些許鮮紅的血跡，她卻恍若未聞，提著鎖鏈朝前走去。
鎖鏈的末端在地上滑出了刺耳的聲音，很快，她又打開了下一扇門，聽到了裏面男人不耐煩的質問聲：
“……你是誰？幹什麽？”
回答他的，唯有冰冷的鎖鏈。
這一層住的都是保安，有十間房間。
厲飛雪一扇接著一扇的門開了過去，沒有錯過任何一間房。
而在她的身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屍體似乎也在寂靜中發生著某種奇特又詭異的變化。
那些慘死的屍首們似乎在微微地顫動著，零落各處的肢體也在努力地向著一處匯聚，似是想要將自己再次拼湊起來。
等厲飛雪解決完最後一扇門內的保安後，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她抿了抿沒什麽血色的唇，又再度揚起了手中的鎖鏈。
這些保安並不是活人，準確來說，跟那些動物殘魂一樣，他們早已死去多時，完全是靠水族館中的那樣存在才能繼續待在這個特殊的領域。
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園長。
只要水族館的那樣存在還在，大象館的石頭還在，保安們就會一遍又一遍地覆活。厲飛雪知道她無法徹底殺掉這些保安，只能讓他們重覆這個死亡的過程，甚至死的次數過多後，他們覆活的速度也會越來越快。
等到了那個時候，厲飛雪自知是殺不過來的。
但是——
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鎖鏈飛舞的每一下，都帶來了陣陣鮮血，厲飛雪抽空看了一眼窗外。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潔，希望她們那邊一切順利吧。
……
動物園中發生了如此大的混亂，處於動物園最角落，也是最能看到所有最重要地方的園長辦公室自然立馬亮起了燈光。
園長陰沈著臉站在了窗前，他依次看向遠處動物園區的方向，臉色陰沈的幾欲滴水，整個人身上也逐漸層層蕩出了恐怖的氣勢。
“這些人……怎麽敢？”
“幫動物逃離，真是好手段啊！”園長蒼老的臉扭曲成一團，道，“竟然還真有人能拿到鑰匙！”
“膽敢驚擾到吾神……”
園長身形晃動，下一瞬，他拄著拐杖的身影出現在了園長辦公室外。他一邊撥通了對講機，一邊向著動物園大門的方向趕去。
拿到困住那些動物的鑰匙又能怎樣？想離開這裏，先過他這一關。
園長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樹影中穿梭，眨眼功夫便一連穿過了實驗樓，兩棲爬行動物館……等等地方最終站在了宿舍樓下。
手中的對講機始終未曾撥通，園長動了動鼻尖，擡頭看向了三樓的方向。
有熟悉的腥甜味順著窗沿飄了出來，隔了這麽遠，都稀釋不了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園長瞇了瞇眼，看來……是有人在這裏展開了一場屠殺，而對象，正是他的那些蠢笨如豬的手下。
拐杖重重地擊打在地面上，濺起了層層灰塵。園長拄著拐杖朝樓內走去。
雖然他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收下了這些人，但是……也絕不允許有人肆意地傷害他們。
等園長趕到三樓的時候，入目便是鋪天蓋地的血色。
各種各樣的殘屍滾落一地，這裏已經徹底淪為了人間地獄。
園長表情陰冷，用拐杖將每一扇門都踹開了。但除了屍體之外，他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整棟樓中，除了屍體發出的細微動靜後，再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造成這一切的兇手，早已跑了。
園長的表情越發難看，他用力地踹了一下離他最近的屍體，得到了一道淒慘的尖叫聲。
無頭屍體雙手摸索著爬了起來，到處尋找著頭顱。而他的頭顱也正在他的一米外，不停地發出了拼命的慘叫：
“……園長救我啊，園長！有人殺了我們，有人一直殺我們！”
“那女人簡直就是惡魔！”
越來越多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一片血與淚的控訴聲中，園長的身形越發模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膨脹。
聲音越來越小，在無數道屍體驚恐的目光下，天花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碎石簌簌而落，園長變成了一道足有三米高兩米寬的龐大怪物。
園長變成的怪物並不像任何一種動物，更像是……無數種動物的組合體。
他的身上圍繞著一圈濃厚的黑氣，而黑氣中隱約可見一張張痛苦掙紮著的人臉。
無數張人臉被禁錮在了怪物的身上，只能發出無力的嘶嚎聲。
怪物揮舞著無數條手臂與腿，頭顱們盯緊了地面上的屍體們，發出了尖利刺耳的聲音：“現在立刻去大門，把所有逃出來的動物都捉回來！”
“那些幫助他們逃離的人，把她們全都變成動物，一個不留！”
濃厚的黑氣飄浮了出去，將地面上的屍體籠罩。再度收回時，屍體們已變成了面目呆滯的保安們。他們齊齊地發出了一聲“好”，便轉身朝著動物園大門的方向去了。
怪物幾個跳躍，也自這棟樓飛了出去，只留下了一道陰冷的聲音：
“這座動物園是絕對不會被毀掉的，在吾神光輝的照耀下，這裏只會有越來越多的動物。”
“而你們，終將成為吾神的飼料。”
……
“……你、你是誰？”
一頭銀白長發早已變得黏膩血紅的厲飛雪猛地後退幾步，不自在地看向了面前的紅衣女人。
紅衣女人，也就是聞曦，她松開了握著厲飛雪手腕的手，道：“你不能再在那繼續待下去了。我感覺到了，園長馬上就要來了。”
厲飛雪垂眸，低聲道了聲謝，猶豫著又問道：“你是？”
聞曦道：“我是誰不重要，我是松子派過來的。哦對，就是聞松月。”
“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聞曦語速飛快，道，“松子先前讓我把負責的動物園區上的鎖都解開之後，便來這裏看能不能處理掉一部分保安，幫她們減輕一些負擔，沒想到……你已經先做了。”
厲飛雪輕聲道：“但我殺了他們也沒用，他們會一次又一次的覆活。”
“而且你們跟我不一樣，我殺他們沒什麽影響，但你們殺他們的過程中，可能會造成精神值的下降，進而引發混亂。”
“面對園長的話，這樣的情況會更嚴重。”
“怎麽會這樣？！”聞曦一驚，道，“那就只能盡量拖延時間了，松子那邊還在想辦法解決大象館的石頭。那塊石頭解決不了的話，我們恐怕也打不過園長。”
“而且，我馬上就要消失了……”
厲飛雪看了聞曦一眼，又迅速地挪開了目光，道：“對付園長……我幫不了你們，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雖然他也很想這裏的一切都被毀滅，但是……園長的身上有著吾神的印記，甚至比她在組織中的地位還高。以她現在的身份，不僅無法對付園長，還極有可能會反過來受到他的控制。
而且……棒球帽畢竟是她的親弟弟，她暫時不想跟他為敵。
聞曦似懂非懂地點頭，認真地道：“沒關系，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接下來就先照顧好自己吧。”聞曦對她笑著道，“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說完，聞曦便想轉身離開，想趕緊把這裏的消息告訴姜煙她們，沒想到卻突然被厲飛雪叫住了。
“……等等！”
聞曦回頭，看到了一臉糾結的厲飛雪，道：“怎麽了？你還有什麽事嗎？”
厲飛雪雙手緊攥成拳又松開，如此反覆後，她終於開口，道：“大象館的那塊石頭是最重要的，是鏈接這裏跟祂的基石。而水族館裏的存在……只是吾神的一道投影。”
“只要毀掉那塊石頭，就能斬斷吾神對這裏的鏈接。”
厲飛雪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聞松月真的能做到毀掉那塊石頭。那麽——所有被禁錮的一切都會被釋放，園長的力量來源也會被一起毀掉。你們只需要堅持到石頭被毀，就一定能打倒他拿到鑰匙。”
“等到了那個時候——”
厲飛雪低聲道：“這裏應該也能被徹底摧毀了。”
聞曦精神一震，立馬道：“謝謝你！我這就去跟她們說。”
厲飛雪目送著那道紅衣身影消失在她的視野中，沈沈地吐出了一口氣，幾不可聞的呢喃聲飄落在夜風中。
“但是……哪有那麽容易呢？”
“那塊石頭會讓人發瘋的。”
厲飛雪表情凝重，眺望著大象館的方向。
雖然她不知道聞松月是如何從水族館拿到那些鑰匙的，但以她對吾神的了解……聞松月現在的狀態應當已經差到了極點。
目視神明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更何況是從神明的眼皮子底下犯下偷竊的罪行。
聞松月……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掛在了她的身上。
她能否毀掉最關鍵的那塊石頭，也意味著，這座動物園能否等到屬於它的日出。
……
聞曦趕在十五分鐘結束前跑到了動物園的大門處，跟莫蘋說了從厲飛雪那得到的消息。
聽了之後，莫蘋面上唯有震驚。
現在除了猴山和大象館之外，所有的動物都被放了出來，都在朝著動物園大門的方向趕來。
按照計劃，聞曦只負責用鑰匙打開大門，更多的時間放在了解決那些保安上。而趙向夢和她媽媽則是負責打開門之後幫助動物們出來，或者帶著不方便趕路的動物，就比如金魚長廊中的各種魚類，幫她們盡快趕到大門的位置。
現在保安那裏有厲飛雪來解決了，聞曦傳遞完消息之後便立馬匆匆離去，準備跟趙向夢和她媽媽一起運輸動物。
必須要趕在園長和那些保安來到這裏之前，讓所有人都先成功會合。
莫蘋一邊將已經趕到的動物分類，按照她們各自的能力以及手握武器的不同排成了不同的組合，一邊憂心忡忡地對身邊的花豹道：“……怎麽辦啊小姜，你說那個石頭那麽可怕。小聞她真的可以把它毀掉嗎？”
“先前有個孩子還告訴我……說小聞的狀態不太好，讓我多照看一下。”
花豹一直在幫忙組隊，聞言，她仰頭嚎叫的動作猛然一僵，又迅速地叫了幾聲，催促站錯的動物趕緊歸位。
莫蘋卻聽出了她的意思：“……莫姨，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是啊，她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開弓沒有回頭箭。莫蘋悵然地想。
姜煙、駱青竹和雲蘿都已經變成了動物，精神只僅剩十，也可能不到十。
經過了這麽一個晚上，莫蘋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值也在飛速下降……肯定沒有四十了，她已經能輕易地跟大多數動物對話了。
她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也絕不可能在此時回頭，任憑這座動物園繼續困著這些無辜的人。
事已至此——
“我相信她。”花豹重覆道，“我相信她可以做到。”
“她一定可以的。”
莫蘋看到了花豹微微發顫的身體，她張了張嘴，千言萬語都化為了一句話：
“我也相信她。”
漆黑的蟒蛇滑動了過來，輕輕地蹭了蹭莫蘋的小腿。
灰鷹落在了莫蘋的肩膀上，發出了聲聲鳴聲。
莫蘋笑著對她們道：“知道了，你們也都相信小聞。”
“她們都相信她，她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姜煙和莫蘋在後方組織著動物排序的時候，駱青竹和雲蘿也沒閑著，在前方招呼著動物們朝這個方向趕來。
各種各樣的叫聲響徹在這方天地間，幾乎要掀翻這無盡的黑夜。
泠泠的月光下，除了猴山、大象館以外的所有動物都成功匯合在了這方破舊卻又堅固的大門前。
她們被分成了無數隊。
有負責空中出擊的鳥組，翅膀上綁著各種各樣自制的箭筒，只需要揮動翅膀，便能將塗著毒液的箭羽飛射而出。
有負責充當前鋒的猛獸組，老虎獅子豹子狼……她們早已磨好了自己的利爪，寒光淩淩的牙齒閃爍在月光下，身形下俯，蓄勢待發，喉間也發出了一陣陣威脅般的低吼聲。
還有負責充當保護的盾牌組、負責見縫插針，擾亂敵人的機動組……每一只動物都努力地發揮著自己的能力，為即將到來的大戰，時刻準備著。
終於——
她們看到了遠方逐漸靠近的人影。
最前端拄著拐杖的蒼老人影後，是無數個手持電棒的保安，再往後……便是一臉麻木，拿著各式各樣鍋碗瓢盆的蒼老女人們。
動物殘魂們在她們耳邊發出了嘻嘻的笑聲：“……她們來抓你們了，都來了！你們逃不掉的！”
“放棄掙紮吧！就留在這裏當動物，永遠、永遠、永遠當一只動物吧！”
“當動物有什麽不好的？你們已經是動物了，就認命吧。”
莫蘋又再次聽到了女兒的聲音。
女兒在哭著喊媽媽，說自己有多麽的痛苦，有多麽的想家。而現在，她只想讓媽媽跟她走，帶她一起離開這裏。
莫蘋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眼眸中僅剩下堅定。
隨著她重重的一揮手，無聲的戰鬥號角聲響起，無數動物傾巢而出，憤怒地朝遠方的人撲了過去。
“……孩子們，沖！”
……
同一時刻，大象館內。
聞松月並不知道距離她幾個園區以外的動物園大門前已經開啟了最終的大戰，現在的她，滿心都只有面前的這塊石頭。
這塊縈繞著黑紫霧氣，被雕成了一個不知名存在的石頭。
石頭被雕成了一個人形，卻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
準確點說，石像連基本的五官都沒有，有的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形，和那些粘稠的，幾乎要化成液體滴落在地的黑紫霧氣。
聞松月在看到石頭的一瞬間，只看到了無數的黑氣。
在她的眼中，石頭沒有任何的形狀，只有一股又一股黑紫霧氣滿懷著無盡的惡意朝她撲了過來，目標明確地包裹著她。它們試圖鉆進她的七竅、四肢五骸、好將她徹底變為黑紫霧氣的寄生體。
而聞松月也早已感覺不到惡心了，疼痛……無邊的疼痛是她此刻的唯一感受。
此時的她雙眸緊閉，鮮血止不住地從她的眼角滑落，就像是兩汪小噴泉，拼命地朝外滋滋冒血，而她身體的其餘部位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聞松月就像是一個破敗的、被摔了無數次玩偶一般，每一寸皮膚上都出現了道道裂痕，有的深，有的淺，無一例外地都在朝外滲著血
一開始看到自己變成這樣的時候，聞松月還有閑心去想她哪來這麽多血，但現在——
她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只知道機械的揮舞著手中的索命之刃，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面前的石頭。
大象們早就遠遠地躲在了場館的最邊緣，根本不敢靠近。無數黑氣籠罩著聞松月，用力地撕扯著她，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著她的瀆神行為。
聞松月聽到了很多聲音，也看到了很多畫面。
她看到了媽媽，柳阿姨，黎阿姨……也看到了米秋、姜煙、駱青竹、雲蘿……還有莫蘋、厲飛雪。
不僅如此，她還看到了許多曾經死去的人。
黑衣男、小鄭、灰衣男……甚至連副本裏死去的鬼怪都出現了。他們包圍著她，伸出手拉扯著她，怨恨又惡毒地擋在她面前。
無數張人臉在聞松月的面前浮動著，紛紛張開口同她說著話，笑著，哭著，罵著……聞松月知道自己已經瘋了，徹底的瘋了。
現在的她，完全分不清現實與幻境了，甚至有的時候一個晃神，她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飄浮了起來，正在冷漠地看著底下的那個她一下下地如以卵擊石般做著無謂的舉動。
有的時候，她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成了無數塊。她像是沒有形狀的霧氣，向著各處漂浮而去，又被她的意識勉勉強強地凝聚成團。
她已經瘋了。
就在這時，聞松月猛然睜開了眼，那雙被鮮血浸泡的雙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了一道滾滾而來的黑紫霧氣——
這股龐大的黑紫霧氣比大象館的黑紫霧氣的顏色要深沈數倍，惡意與壓迫感也是呈指數性增長。
祂是從水族館方向而來的，祂感知到了這裏的一切，準備親自對褻瀆神明者降下神罰。
聞松月又緊緊地閉上了眼，手在口袋中摸索著，終於摸到了一塊冰冷的鏡面。
……無所謂，那就瘋得更徹底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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